中國每個城市應該都有一條解放路,就像我們這邊每個鄉鎮都有中正路一樣。宜昌解放路底的第一醫院,在最高的24樓總是看得見灑下的陽光,臥病在床的大伯父最近因為行動不如以前方便,連下床走動都機會都幾乎沒有了,只能從窗戶看著外面的景色。

他緊握著我爸的手,大概想起那一年,一個念武漢大學的學生跟著共產黨往長江的北邊而去,一個跟著國民黨的軍隊往江的另一頭撤退,就此四十年沒有彼此音訊。直到十幾年前再見面時,離開家鄉時不到的二十歲的年輕人都已經白髮滿頭。一個在當地被稱為老幹部,一個在當地被稱為老芋頭。即使都只是想單純生活,卻無法免除背負著時代悲劇的原罪,這才是比時代悲劇本身更令人欷噓的。

就像我離開宜昌的那一天,宜昌的大哥騎著他的機車帶我到爺爺墳上看看。他說,三十年前這整片都是山頭,上來掃墓可要爬很久,現在一條大路就往山中間一開,只要路邊一停車就能上山看看,不過這回連山邊要蓋樓了,搞不好墳都要搬了。我看著爺爺的墳,大哥說,你看這個往下就能看到市區,風景挺好的,對吧。

他應該是有點感嘆吧,當初為爺爺找的這塊地,現在也怕留不住了。是呀,我們怎麼能在這如長江的歷史洪流中能擋住什麼?如果不是1949,如果不是繁榮進步下的到處蓋樓。其實,我們永遠沒辦法知道沒有如果時會怎麼樣,或是,我們知道如果時,能改變的也太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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